January 1, 2008

• <終於, 第 155 天>

  “事物不是永恒的, 事件本身卻是;

  他的愛並非永恒, 他愛過你, 卻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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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了.

  他離開了這個城市, 已經十年.

  當年, 他坐著舊機場最後一班航機, 前往倫敦.

  他以為, 離開了, 就可以切斷所有的羈絆. 於是, 他加入了一間 MNC; 甫一入職, 就要求加入歐洲公司支部. 只要一天留在歐洲支部, 就不用再和中國人打交道, 更不用回來這個地方.

  在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情況下, 他離開了. 家人朋友同學舊同事, 沒有人知道. 就像 X 檔案的人物般, 忽然消失於這世界上. 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半點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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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的確可以沖淡一切. 他在歐洲支部, 成為了所謂的 High-flyer, 升了許多許多級, 抓了很多很多錢. 結了婚, 也生了兩個孩子. 萬物一切欣欣向榮的景象.

  然而, 許多事情也會隨時間而改變.

  歐洲支部的業績不滯, 總公司要將支部資源用作開拓亞洲市場, 特別是內地的銷售渠道. 作為在歐洲支部少數的黃種人, 他便臨時被委以重任, 要到內地視察一下.

  對一間 MNC 來說, 現在才準備到內地發展, 的確是遲了一點. 於是, 總公司在香港方面, 早已鋪橋搭路, 找來了一間專業中介人公司幫忙. 這次, 他要先一個到香港三兩天, 然後再到上海及北京與分部同事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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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零七年最後的一天, 關於這城市的回憶隨著鐵鳥降落而重新烙印於腦海中. 他呆站著, 望看香港國際機場的一切. 飛機來來往往, 起起落落, 升升降降. 昨天的啟德機場, 竟然變了這么的一個機場. 效率, 設計, 運作, 實在是少有; 起碼, 歐洲沒有一個比得上.

  跳上的士. “怎么仍然是 $15 起錶?” 他心想.

  “麻煩你, 尖沙咀東英大廈.”

  “東英大廈? 拆左咧喎!“

  他像如夢初醒. 其實, 他住的是半島酒店. 但不知怎樣, 他從落機開始就想著去吃一碗蕃茄撈面. 可是想來想去, 也記不起大廈的名稱. 心想東英大廈最近, 怎料到連整楝大廈也敵不過歷史的洪流, 被連根拔起了.

  “咁, 加連威老道吧.”

  的士飛快地走到市區, 走入尖沙咀. 當的士經過彌敦道, 他才發現重慶大廈對面的凱悅酒店, 也變成一個地盤了. 他原本想入住凱悅酒店, 但洋人秘書告訴他找不到那酒店, 著他住半島酒店. 他當時心想, 這新來的秘書真太笨, 連一間酒店也找不到. 看來是錯怪好人了, 肯定要買份禮物給她.

  到了加連威老道. 他急不及待跑下車, 去看看吃面的小店還否健在. 幸好, 星座冰室還在. 仍是依舊的殘殘舊舊, 老闆仍是對員工及客人呼呼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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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時, 他倆曾經走在一起, 差不多每個星期也到星座吃面.

  “嘩, 好多年唔見你咧.” 星座的老闆, 以低八度, 略帶磁性的聲線對他說.

  “是呀. 也很多年了…” 他沒什么回應, 只一直低頭起吃面.

  蕃茄撈蛋餐肉面這種味道, 他一直沒有忘掉了. 一邊吃面, 他腦海就不斷浮現昨日的情景. 每一次和她吃番茄面的時間和日期, 他也能夠道出. 來了好幾次, 才發現最好吃不是番茄面, 而是番茄撈蛋;
  油占多的麵包, 其實是隔夜的, 還是隔了很多夜那種.

  此時, 口中的午餐肉, 開始溶化. 與她經歷的一切,
  就像傳說人臨死前會想起生前一切片段般, 片刻傾瀉.

  他忽爾發現冰室一角坐著的小情侶, 正在研究吃甚么. “他們大概是第一次來吧” 他心想. 這時候, 他不期然想起第一次跟她來到冰室, 就坐在小情侶的位置. 他倆也正在竊竊私語, 搞不清楚甚么值得吃. 他望著坐在旁邊的陌生女孩,
  想起她的笑容, 他差點就把人家叫作傻豬, 然後用力擠她的面豬登.
   

  再看真一點, 電視下面的日曆, 已是二零零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日曆就只剩下這么的一張. 他倆她分手, 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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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才把面吃完. 到酒店辦好入住手續, 小休過後, 他吃了 room services. 不過八時許, 他到海防道逛了一會. “這裏的冷氣機, 果真一年到晚也會滴水. 滴足十年, 應該毫無間斷吧.” 之後, 他到 CitySuper 買了些零食, 給同事的手信, 還有給秘書的小禮物.

  人頭湧湧, 人山人海. 街上堆滿慶祝新年的人群. 對於他來說, 身處於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實在沒有什么值得慶祝. 百無聊賴, 又不太想幹工作的事宜. 他抱著探險的心態, 走上十大書坊, 一間連鎖漫畫屋. 他以前很愛看漫畫. 這倒也是一個懷舊的好機會. 原來, 龍虎門重出, 天下的步驚雲與聶風還沒有死, 海虎變了武神, 星矢也有前編故事了. 一個四十歲的男人, 就像看文件般, 把一套又一套的漫畫看完. 大概是職業病, 他一邊看, 還一邊寫下筆記, 紀錄好漫畫的重點及錯處.

  十一時四十五分, 好不容易爬完想看的漫畫.

  也許是節日氣氛太重, 他想幹一點比看漫畫更無聊的事來, 讓自己開心一下. 打開座位的電腦, 瀏覽器的主頁是 yahoo! hk. 他突然很想重新開啟一個在 yahoo 的電郵郵箱. 不是為了發電郵給妻子 – 他在機場時, 已用 blackburry 發了電郵.

  他有一個電郵郵箱, 是與那個她一起開的. 是專門用作二人通訊的郵箱. 他們都想, 把美好的回憶記低. 用戶名稱非常簡單. 即使他沒有刻意記著, 也過了這么多年, 他仍然可以輕易地記起用戶名稱.

  密碼呢? 這個更容易, 是二人生日的八位數字.

  這個郵箱, 已經有十年沒有開啟過. 十年前, 他心想離開了, 就完全不用再想這些回憶. 他也不知道 yahoo 有沒有保留這郵箱. 按了數個掣, 以手機確認了, 戶口可以重開, 但從前看過的電郵沒有了, 只剩下些沒有看過的.

  可惜保留的大多是垃圾電郵, 看也不用看就可以刪除了.

  刪呀刪, 好不容易才刪到一九九八年的電郵. 那個年代, 垃圾電郵沒那么流行. 他發覺, 這一年他只有一個電郵, 發信人, 是 wohe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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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 woheni
  To : youandme
  Subject : (no subject)
  Date : 12-12-1998

  你好嗎? 你大概以為我有什么消息要告訴你吧…… 其實是沒有的 (笑). 不過我一天走在街上,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突然 “叮” 的一聲, 感覺有點無謂吧. 為何大家要像十冤九仇呢? 那一刻真的很想打給你… 到最後還是寫下吧.

  某天你會發現, 一些你以為是天大的事, 不過是件很小的事吧了.

  回憶永遠是最好, 我對你的回憶還算是美好的 (只是 “還算”). 還請希望你的也不是討厭和心庝的, 又或者只想著我的壞處吧.

  就讓我自己說個夠吧. 小心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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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十二時, 香港正式踏入 二零零八年.

  街上的人歡呼擁抱.

  就在普天同慶的同時, 他崩潰地哭了.

  那個結, 終於解開了.

  靈感來源

  1. 一九九七年, 二零零七年, 二零零八年

  2. 當十分鐘的內輪佐助

  3. 周星馳, 一萬年

  4. 關於電郵賬戶 : 很久以前的一個女友

  5. 陳奕迅, 聖誕結

  [終於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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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2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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